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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escription
少年看到櫃臺後面的掛號小姐竟然也是一身休閒的棒球帽T，腦後還紮個不長不短的翹馬尾，免不了愣了一下，但他很快就認定這位少女只是一般的打雜小妹。

    馬尾女孩嘴裡嚼著口香糖，說話時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檸檬香味，少年這才意識到自己校隊剛練習完就一路趕過來，渾身汗臭攪得這小小的診療室內一屋子酸腐味，剎時臉上一陣脹紅，低著頭拿了空白的病歷表小聲謝過就匆忙逃進祈情師的診療室內。

    「國偉，最近練習還好嗎？」一進門，祈情師就故作親暱地向少年問候，身子卻一動也不動地陷入椅子深處。

    國偉注意到祈情師說話的時候雖然是微笑著，或者說是勉強要裝作微笑的樣子；但聽說真正的微笑會讓眼睛緊繃，使眼睛與眉毛間的皮膚下垂，眼周出現皺紋等等，可是祈情師的臉上沒有這種跡象，反而比較像老師在家長座談會上那種虛假的、大人之間的應對。

    無所謂，這跟他今天想談的一點關係也沒有。重點是他能不能保住「救援王」的稱號？

    祈情師猜得不錯，國偉確實是為了棒球一事而來。他告訴祈情師自己原本只是個坐冷板凳的二軍，但是上禮拜卻因為新教練無意間的安排讓他有了上場的機會，而他也沒浪費這難能可貴的機會，因為他在關鍵的一刻「失常」，成功扭轉劣勢，最後一局連續解決三名打者，終場以3：2擊敗對手，不止他的隊友從此對他另眼相看，連自己都不可置信。新教練在前教練的面前對他讚賞有加，前教練輕蔑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。

    彷彿拍電影般的奇幻魔術，隔沒幾天的另一場友誼賽中，不可思議的事情又發生了，他再次三振對方主將、接著讓下一位打手因滾地球出局，最後讓敵方打出一記中外野飛球，終場再次以3 : 2險勝。如果這是一部電影，國偉會覺得編劇太造作、甚至有騙錢的嫌疑，他的隊友也一定會對這樣粗製濫造的三流劇情不屑一雇，但這些事情、這樣的巧合，真真實實發生在他們身邊，國偉不得不臣服於造物之神奇，或者說，幸運女神的精準！

    他一直記得隊友的擁抱、觀眾的喝采聲擠壓著國偉的耳膜與身體、胸腔鼓脹、心臟強烈地撞擊聲、獎盃的冰涼、鼻腔裡滿溢著汗臭；這就是青春哪！這就是光輝呀！這就是青春熱血的光輝呀！

    他終於成了英雄！

就是這樣！這樣就對了！

    只要贏過一次，就對那種滋味難以忘懷，何況是連贏兩次？啊啊，如果幸運之神真能如此精準，是否能在那刻畫細緻的模具上附上一層白紙，再次拓印出精良完美的巧合？

    等少年把話說完，魚缸裡已經滿是泡泡。祈情師心不在焉地一瞥，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只鬧鐘，放在桌上。那是一款典型的吵人鬧鐘，圓形的鐘面上有兩個小圓蓋，中間的凹槽中升起一只小槌子，只要時刻一到，就會拚了命地似的狂敲，不吵醒左鄰右舍樓上樓下乃至對街的鄰居不善罷干休。

國偉最怕這種鬧鐘了，國小的時候曾經買過一只，每次鬧鐘一響起來，根本就是被嚇醒的，就好像有人拿槌子敲他腦袋，敲得頭都痛了，急急忙忙從床上跳起來衝過去把牆角的鬧鐘按掉才能鬆一口氣，確實也讓他養成不賴床的好習慣。只是每天早上都要來這一遭，精神上不免覺得受到壓迫，幾次下來他忍不住把鬧鐘摔壞，換了個溫和一點的鬧鐘。

祈情師把吵人鬧鐘往前推至國偉面前-國偉本能地往後一縮-問：「也就是說，您想要的是在球場上讓隊友和教練刮目相看的緣分？」

   「是教練『們』。」主要是那個可惡的老頭呀！他心想。

   「是的，在球場上讓隊友和教練『們』刮目相看的緣分。」祈情師知道他意有所指，因此特別強調複數。

    「那這鬧鐘是……？」國偉有些遲疑，他不確定祈情師是否要他把這只鬧鐘帶回家。

    「如果您想要重溫那勝利的一刻，就在比賽的前一天晚上按下鬧鈴；相反的，如果您不按，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。」

    「那如果我按了，是不是……」國偉吞了吞口水，「是不是要付出什麼代價？這樣……一次……一次要多少錢？」

    祈情師有些惱火，怎麼這些人都一個樣？是看太多地獄少女了嗎？難道他們沒有經歷過美少女戰士這種無怨無悔付出「愛與正義」的單純年代嗎？罷了罷了，畢竟連手握「死亡筆記本」的神，最後都不免一死，這個世界又是如此功利，平白無故得到的好處，難怪要讓人懷疑居心不良了。

    祈情師勉強笑著說：「就算您按了鬧鐘，也不用付錢，按一百次、一萬次也一樣，通通是免費的；按下鬧鐘也不會有妖怪或是酷斯拉、魔斯拉、卡美拉或基多拉出現；更不會有人在您死後渡船將您帶入地獄。這樣，您明白了嗎？」

    國偉鬆了一口氣，伸手把鬧鐘拽入懷中，起身，又問：「請問診療費多少錢呢？」

    「這個您不必擔心，一切費用都從被您捨棄的緣分支付。」

    國偉被弄糊塗了。但既然按下鬧鐘不會造成世界毀滅、自己也不需付出代價，怎麼想都是對自己有利。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貪小便宜的心態，國偉拎起放在腳邊的運動包離開，臨去前他又看了一眼檸檬馬尾小姐，那馬尾翹起來的弧度真可愛，能不能問她叫什麼名字？

    是夜，國偉躺在床上，模擬明天投球的姿勢，腦中卻揮不去一張女子的臉孔，和那魔幻般的話語。

如果按下鬧鐘的話，如果按下鬧鐘的話……

國偉翻了個身，按下鬧鐘後，沈沈睡去。

第二天早上，什麼事情都沒發生，他還是跟平常一樣把鬧鐘按掉之後蒙頭大睡，直到媽媽來敲他的門，他才匆匆忙忙吃過早餐出門；比賽的時候，他還是備受期待，新教練把他排在最後出場，結果，他們輸了。因為他而輸了。

想當然爾，隊友們的憤怒、失望一點不差地表現在臉上，大家圍著他破口大罵，說他讓所有人的努力前功盡棄，說他是廢物、是敗類，說他只是個永遠坐冷板凳的二軍。

國偉看到前教練走過來，那輕蔑地笑，笑他也笑錯看自己的新教練：「看吧，我就說吧，這小子不成材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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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看到櫃臺後面的掛號小姐竟然也是一身休閒的棒球帽T，腦後還紮個不長不短的翹馬尾，免不了愣了一下，但他很快就認定這位少女只是一般的打雜小妹。

    馬尾女孩嘴裡嚼著口香糖，說話時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檸檬香味，少年這才意識到自己校隊剛練習完就一路趕過來，渾身汗臭攪得這小小的診療室內一屋子酸腐味，剎時臉上一陣脹紅，低著頭拿了空白的病歷表小聲謝過就匆忙逃進祈情師的診療室內。

    「國偉，最近練習還好嗎？」一進門，祈情師就故作親暱地向少年問候，身子卻一動也不動地陷入椅子深處。

    國偉注意到祈情師說話的時候雖然是微笑著，或者說是勉強要裝作微笑的樣子；但聽說真正的微笑會讓眼睛緊繃，使眼睛與眉毛間的皮膚下垂，眼周出現皺紋等等，可是祈情師的臉上沒有這種跡象，反而比較像老師在家長座談會上那種虛假的、大人之間的應對。

    無所謂，這跟他今天想談的一點關係也沒有。重點是他能不能保住「救援王」的稱號？

    祈情師猜得不錯，國偉確實是為了棒球一事而來。他告訴祈情師自己原本只是個坐冷板凳的二軍，但是上禮拜卻因為新教練無意間的安排讓他有了上場的機會，而他也沒浪費這難能可貴的機會，因為他在關鍵的一刻「失常」，成功扭轉劣勢，最後一局連續解決三名打者，終場以3：2擊敗對手，不止他的隊友從此對他另眼相看，連自己都不可置信。新教練在前教練的面前對他讚賞有加，前教練輕蔑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。

    彷彿拍電影般的奇幻魔術，隔沒幾天的另一場友誼賽中，不可思議的事情又發生了，他再次三振對方主將、接著讓下一位打手因滾地球出局，最後讓敵方打出一記中外野飛球，終場再次以3 : 2險勝。如果這是一部電影，國偉會覺得編劇太造作、甚至有騙錢的嫌疑，他的隊友也一定會對這樣粗製濫造的三流劇情不屑一雇，但這些事情、這樣的巧合，真真實實發生在他們身邊，國偉不得不臣服於造物之神奇，或者說，幸運女神的精準！

    他一直記得隊友的擁抱、觀眾的喝采聲擠壓著國偉的耳膜與身體、胸腔鼓脹、心臟強烈地撞擊聲、獎盃的冰涼、鼻腔裡滿溢著汗臭；這就是青春哪！這就是光輝呀！這就是青春熱血的光輝呀！

    他終於成了英雄！

就是這樣！這樣就對了！

    只要贏過一次，就對那種滋味難以忘懷，何況是連贏兩次？啊啊，如果幸運之神真能如此精準，是否能在那刻畫細緻的模具上附上一層白紙，再次拓印出精良完美的巧合？

    等少年把話說完，魚缸裡已經滿是泡泡。祈情師心不在焉地一瞥，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只鬧鐘，放在桌上。那是一款典型的吵人鬧鐘，圓形的鐘面上有兩個小圓蓋，中間的凹槽中升起一只小槌子，只要時刻一到，就會拚了命地似的狂敲，不吵醒左鄰右舍樓上樓下乃至對街的鄰居不善罷干休。

國偉最怕這種鬧鐘了，國小的時候曾經買過一只，每次鬧鐘一響起來，根本就是被嚇醒的，就好像有人拿槌子敲他腦袋，敲得頭都痛了，急急忙忙從床上跳起來衝過去把牆角的鬧鐘按掉才能鬆一口氣，確實也讓他養成不賴床的好習慣。只是每天早上都要來這一遭，精神上不免覺得受到壓迫，幾次下來他忍不住把鬧鐘摔壞，換了個溫和一點的鬧鐘。

祈情師把吵人鬧鐘往前推至國偉面前-國偉本能地往後一縮-問：「也就是說，您想要的是在球場上讓隊友和教練刮目相看的緣分？」

   「是教練『們』。」主要是那個可惡的老頭呀！他心想。

   「是的，在球場上讓隊友和教練『們』刮目相看的緣分。」祈情師知道他意有所指，因此特別強調複數。

    「那這鬧鐘是……？」國偉有些遲疑，他不確定祈情師是否要他把這只鬧鐘帶回家。

    「如果您想要重溫那勝利的一刻，就在比賽的前一天晚上按下鬧鈴；相反的，如果您不按，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。」

    「那如果我按了，是不是……」國偉吞了吞口水，「是不是要付出什麼代價？這樣……一次……一次要多少錢？」

    祈情師有些惱火，怎麼這些人都一個樣？是看太多地獄少女了嗎？難道他們沒有經歷過美少女戰士這種無怨無悔付出「愛與正義」的單純年代嗎？罷了罷了，畢竟連手握「死亡筆記本」的神，最後都不免一死，這個世界又是如此功利，平白無故得到的好處，難怪要讓人懷疑居心不良了。

    祈情師勉強笑著說：「就算您按了鬧鐘，也不用付錢，按一百次、一萬次也一樣，通通是免費的；按下鬧鐘也不會有妖怪或是酷斯拉、魔斯拉、卡美拉或基多拉出現；更不會有人在您死後渡船將您帶入地獄。這樣，您明白了嗎？」

    國偉鬆了一口氣，伸手把鬧鐘拽入懷中，起身，又問：「請問診療費多少錢呢？」

    「這個您不必擔心，一切費用都從被您捨棄的緣分支付。」

    國偉被弄糊塗了。但既然按下鬧鐘不會造成世界毀滅、自己也不需付出代價，怎麼想都是對自己有利。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貪小便宜的心態，國偉拎起放在腳邊的運動包離開，臨去前他又看了一眼檸檬馬尾小姐，那馬尾翹起來的弧度真可愛，能不能問她叫什麼名字？

    是夜，國偉躺在床上，模擬明天投球的姿勢，腦中卻揮不去一張女子的臉孔，和那魔幻般的話語。

如果按下鬧鐘的話，如果按下鬧鐘的話……

國偉翻了個身，按下鬧鐘後，沈沈睡去。

第二天早上，什麼事情都沒發生，他還是跟平常一樣把鬧鐘按掉之後蒙頭大睡，直到媽媽來敲他的門，他才匆匆忙忙吃過早餐出門；比賽的時候，他還是備受期待，新教練把他排在最後出場，結果，他們輸了。因為他而輸了。

想當然爾，隊友們的憤怒、失望一點不差地表現在臉上，大家圍著他破口大罵，說他讓所有人的努力前功盡棄，說他是廢物、是敗類，說他只是個永遠坐冷板凳的二軍。

國偉看到前教練走過來，那輕蔑地笑，笑他也笑錯看自己的新教練：「看吧，我就說吧，這小子不成材的。」